名学者王世襄与渔民的捕鱼情
来源: | 作者:zxxianan | 发布时间: 2018-07-14 | 28497 次浏览 | 分享到:
陈大银
                    
  第六、第七届全国政协委员,著名学者,文物鉴赏家,中央文史馆馆员,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委员王世襄,在文化大革命中下放到中央文化部湖北咸宁向阳湖五七干校劳动,与咸宁市(原咸宁县)向阳湖镇(原甘棠公社) 渔业队渔民韩祖祥、韩山荣父子结下了深情厚谊。王世襄观看韩家父子捕鱼后,写下了《观渔十首寄荃猷并序》,将当时的6种主要打渔方法描绘得淋漓尽致,微妙微肖。1997年3月,他又写了《向阳湖观鱼小记》的回忆文章。笔者详细地采访了韩家父子,细细品味王世襄先生的诗文,发现其不仅具有很高的文学价值,而且是对捕鱼历史的空前翔实记载;既是对渔民的热情讴歌,也是宣传咸宁鱼米之乡的永久性的广告。
  韩祖祥出生于1938年,贫农出身,家住咸宁市甘棠乡甘棠村3组专家湖下自然村。他有4个儿4个女,长子韩山荣,乳号贵洲、洲宝,出生于1961年7月30 日;次子韩志,乳号贵定,在咸宁市公安局工作。韩家虽住在甘棠村3组,是纯粹的农民。但自解放以来,一直属乡(公社)渔业队管,全家系商品粮户口。韩家祖祖辈辈在西凉湖(咸宁甘棠和嘉鱼渡普一带,称位于本地西边的西凉湖为西湖,位于东边的斧头湖为东湖)打鱼,原籍嘉鱼县渡普镇韩家矶渔场。从韩祖祥的爷爷那一代起,他家就到专家湖下安家落户。渔民称打鱼叫“取猎”、“猎事”。韩祖祥13岁就开始在西湖取猎,一生捕鱼40年,捕鱼7.5万公斤。1955年,他捕的一只青鱼有13公斤。1971年,他担任甘棠公社渔业大队大队长,1979年入党,曾6次被公社(乡)评为五好社员、劳动模范。1991年至今,他改打鱼为养鱼,养了10种鱼。现在,他承包甘棠乡军山村15组郭家嘴李家湾长旗塘180 亩鱼池养鱼,他一大家有3户13人在养鱼,鱼的种类达10种之多。
  “近山识鸟音,近水知鱼性”。韩祖祥对各种鱼的水性了如指掌,对各种捕鱼方法运用自如,是一位勤劳朴实、机智勇敢的渔民。
  1971年5月8日(星期六),原中央文化部咸宁向阳湖五七干校五七战士王世襄到专家湖下找韩祖祥买鱼,韩祖祥一听口音,就知道买鱼人是五七干校的。在当时的计划经济条件下,鲜鱼由国家统购统销,上色鱼(指青、草、鲤,鲫、鳜、鳊6种)的国家收购价为每斤0.34元,鲜鱼门市部的零售价为每公斤0.81元。因是直接在产地销售,每公斤就只收0.8元。而鳜鱼 (咸宁叫箭鱼)和鳊鱼又是上色鱼中的上色鱼。箭鱼只有1根主剌,无小剌,肉质细嫩,味道鲜美。鳊鱼的肉多、油厚、头小,虽与一般上色鱼的价格相同,但经济实惠。老韩见是中央文化部的文化人,就提起1条1斤多重的鳜鱼和1条1斤多重的鳊鱼称给买鱼人。
  鱼称好后,买卖双方坐在一起聊天。买鱼人说:“我姓王,是五七干校的,住在‘452(以海拨45.2米而得名)’,休息无事, 以后我每个星期天来你家玩,早上来,中午就到你家里做饭吃。”老韩热情地回答:“可得,可得。”
  专家湖下距五七干校总部452约3公里。果然,第二个星期天天还没亮,王世襄吃点干粮,带着白糖、红糖、白酒、食油、食盐、酱油、醋、味精、生姜、大蒜、葱、辣酱等13种佐料,来到专家湖下老韩家。由于起得太早, 在船舱里跟老韩父子一起睡了一个多小时才天亮。这天早上,他就随韩家父子到战斗大队(秧田海村,2005年并入斩关村)占家与赵家交界的西凉湖去打鱼。当天, 老韩渔事收获颇丰,主人称心,客人欢喜。王世襄是这样描绘这一天的经过和所看到的景物及心情的:
   西行斜月照人怀,三里村蹊独自来。拂面馨风浑欲醉,金银花正遍山开。
   专家湾下是渔家,半住茅庐半泛槎。多谢打鱼将我去,顿时欢喜放心花!
  老韩对湖上当时常用的6种捕鱼方法都很在行,常常在同一天内几种方法同时使用。他出湖从未落空过,不是这种方法捕到鱼就是那种方法有收获。
  第1种方法是“放钩把”。这种方法是专门打鲤鱼的,而且只能在公历5 月上中旬。基于鲤鱼这个时期喜欢在草中产卵(俗称扳籽),渔民就割起湖中的牛尾草,将两把草的兜重合全长的三分之一,捆紧,然后将草尖扳成扇状,使其酷似自然生长的水草,再在草把的底部捆一根50厘米长1厘米宽的竹片, 在竹片上均匀地捆上5根小尼龙绳,绳的下面4寸处吊着锋利的铁钩,这就叫钩把。钩把在湖中摆成两条平行线,每边平均6米远放1个,中间留出1船宽, 以便摇船进去放钩把和取鱼。鲤鱼一到这里扳籽,就会被钩钩住。一般是头天将钩把放下,次日早上去取。韩祖祥一次放100多个钩把。大鱼一般在湖心扳籽, 小鱼则在湖边扳籽。如果想捕大鱼,就将钩把放在湖心;若只想捕小鱼,就将钩把放到湖边。取鱼时,只要用竹竿将草把一拨就行了。如果草把变了形,说明钩到了鱼;如果没变形,则说明没钩到大鱼,或只钩到小鱼;如果能听见草把中有响声或草把在动,说明其中有鱼。1个钩把可以钩到一两条鱼,多的可以钩到四五条。用这种方法,韩祖祥曾钩过一只9公斤重的鲤鱼。鱼取下后,将钩把继续放在那里,明早再来取鱼。大风大浪时,钩把就会被吹动,鲤鱼也不在这时候去这里扳籽,所以,此时就不必去放钩把处取鱼。这种方法投工少,投资少。一般劳力每天可扎50个钩把并放入水中,按现在的市场价,每个钩把只需投资2元。现在, 西凉湖里的鱼少了,这种方法也因落后而淘汰。王世襄这天亲眼看见韩祖祥用这种方法捕到4公斤鱼。他是这样描述这种方法的:
   荇藻团团水上浮,竿挑左右逆来舟。藏钩若挂游鳞住,拨刺声中一罟收。
   韩祖祥说,王世襄这诗十分准确地记述了这种方法。
  第2种方法是下条网。下条网,就是摇船在水中放下用尼龙丝织成的网,拦住路过这里的鱼。每条网50米长,呈直线形张布,两端系在插入水中的竹杆上。鱼一旦钻到网上,就进退两难。下条网要参考季节、气象、水的流向、流速、水深等因素。因为鱼要吃草,就把网下在草多的地方。因为春天有的鱼喜欢到浅水处生活,就在这时把条网下在浅水处;大风来了,对网有损害,此时就不下网。条网一般垂直于水的流向而放。网孔的大小,渔民一般是用手指的宽度来衡量。把鱼网拉成条状,如果成年人的3个指头伸得进去,就叫“3指网”;4个指头伸得进去,就叫“4指网”;多少个指头伸得进去,就叫多少指网。网孔的大小决定所打鱼的大小。一般地说,“五指网”可以网0.5-0.75公斤重的, “六指网”可以网0.75-1公斤重的。这种方法很少落空,高峰期一次可网百十来斤。头天下午下网,次日早上6时去取。取时,人蹲在船头,从网头依次收拢, 发现网上粘有鱼,就取下放在船舱上,遇到杂草就取下丢掉。鱼取下后,将网清理干净,到下午5点多再来下。这种方法具有很强的适应性,不仅一年四季都适用,而且可以打不同鱼种及不同重量的鱼。想打什么规格的鱼就下与之相应的网。按现在的价值,一条网价值50元。网的材料,有麻纱、蚕丝、尼龙丝、胶丝等。这种方法,已被50%的渔民淘汰。王世襄观渔这天,韩祖祥用这种方法捕了5 公斤鱼。王世襄对这种方法作了十分精辟的描述:
  百丈长纲一幅宽,清漪横贯巧遮拦。鳍鳃着处如胶漆,到此教它进退难。
第3种方法是装花篮。装花篮就是用篾编成直径0.4米,长0.6米的圆柱型竹篮。该篮由两个半截的竹篮对接而成,接头处周围有0.2米的重叠部分。 取鱼时,解开接头处的小门,把篮倒立,鱼就出来了。篮的两端有孔,孔里是篾头(也称篾签),签头向里。阳光照在水中的花篮上,映出光亮,鱼以为水在流动,加上出于好奇心,就顺着圆锥形的花篮须钻进去,一旦进去鱼就身陷囹圄。有个谜语形容装花篮:“进去花琅琅,出来路不通,挣扎有何用,死在竹林中。”花篮有好多种规格,大的直径1.5米,长1.5米。一个篾匠一天可打6个中等花篮。花篮都是放在鱼的必经的1至3 米深的有草的水中。这种方法是祖祖辈辈仍沿袭下来的。不过,现在已用塑料、尼龙代替篾丝,两端孔内仍用锥形竹签封口。这是一种辅助性的捕鱼方法,一般在春天使用。韩祖祥的花篮是买来的。王世襄随船出湖的那一次,韩祖祥装了30多个花篮,搞了20公斤鱼。王世襄怕影响打鱼,很少发问,总是专心志致地观察。他是这样描绘装花篮的:
  月明波荡竹纹圆,无数花篮浅水边。寄语鱼郎勤捡点,得鱼漫即忘鱼筌。
   得鱼忘筌语出《庄子》,大意是不要得到鱼而忘了捕鱼的工具。
  第4种方法是下竹卡。下竹卡就是把像牙签那么粗的湿竹桠的第1第2节子桠剁成一定的长度,将它弯成“U”字型, 再把芦苇草剪成三分之一粒米那么长的环型套,将套子把“U”字型竹桠的两端套在一起。然后,在套子中间插上鱼饵。鱼饵是用米、面粉搅拌后搓成的像面条那样的条粑。竹卡的弓背用一根5 寸长的尼龙线吊在主干线上。主干线有1000米长,均匀地吊住1000多个竹卡,每两个竹卡相距1米远。每1000卡称为一盘,一个劳力每天可以下两盘。卡子以成年人指头的宽度为单位,有一指六、一指八、三指、四指4种型号。 一指六是用来卡长型的刁子鱼(俗称麦撑)的,一指八是卡鲫鱼(俗称喜头鱼)的,三指是卡鲤鱼和鳊鱼的。鱼儿觅食到这里,稍一咬动,套子就要破坏或落下,富有弹性的竹桠的两端顿时将鱼的嘴向两边撑开。人去取卡时,把绳子一拉,怕疼的鱼就将嘴紧闭。这样,竹卡就不易脱落,便于捕获。竹卡春夏秋冬都可以下,它是一碗“常年饭”,其投资也不大。主要材料是废弃的竹桠。这天,韩祖祥没有放竹卡。王世襄是从邻近的一艘渔船上看到的。并且是这样形容这种捕鱼方法的:
   削竹真成绕指柔,细搓香饵缀环头。夜深只待鱼儿唼,一寸轻簧却胜钩。
  第5种方法是吊亮钩。这种方法就是在水面上拉一根主干绳,两端捆在竹杆上,竹杆插入水底。这根主干绳上均匀地系着1000根小尼龙线,线的下端吊着磨得发光的铁钩。因为钩子闪光发亮,而且上面没有放鱼饵,故称为亮钩。1000个亮钩为一盘。主干绳上均匀地捆着36筒两端竹节完好的直径0.03米的竹漂筒,它的作用是把主干绳浮起来。同时,在捆竹筒处用绳子吊起一定重量的石头,用竹漂筒的浮力与石头的重量来调节亮钩入水的深度。有些鱼生活在水面,有的在水底,有的则在中间。想捕哪种鱼,就把亮钩沉入水中的哪一层。如果想捕鲤鱼、黄颡、鲢鱼、乌鲤、鲫鱼,就放入距水底0.03米高的水中;如果想捕草鱼(俗称浣鱼)、鲤鱼,就放入离水底1米左右高的水中;如果想捕白鲢、花鲢,就把亮钩沉入距水面0.3米的水中。亮钩为16号铁丝制成,每根材料0.05 米长,钩尖象针尖一样,待鱼儿从此经过,就将它钩住。它既可钩四五十斤重大的大鱼,也可钩几两重的小鱼。这种方法投资较大,但一年四季都可搞。1969年的一个晚上,韩祖祥下了11盘钩,捕了380个鲤鱼,共计600公斤重,一时成为新闻。他被附近农民赞誉为捕鱼能手。王世襄将这种方法跃然纸上:
   欲钓修鳞待若何?密钩长缆锁春波。饶它善跃鲂和鲤,怎奈湖心设障多。
  第6种方法是打围网。打围网一般要13只或14只木船联合作战,先把条网下成弧形,网的两端固定在插入水中的竹篙上,所有参战的船只从弧两端一字儿排开,然后一齐向前驶去,同时,用木板桨敲响船舷,用竹竿敲击水面,把鱼向网里赶。这时水里水外,响声喧天,快合拢时,紧靠围网两端的两条船迅速分别拉起一条网相接,好象关住两扇门一样,把赶来的鱼关在围网里。每只船备有一个麻罩。待网关好后,一齐用罩子到网中去罩鱼。有个谜语形容打围网:“上无底,下无盖,看你怎样捞起来?”这种方法的特点就是“人欢马嘶”,集团作战,是一种围猎式方法,高峰期一网可捕1500公斤,一天可打两次围网。可是,不能一网打尽,总是有少数漏网的。这天,韩祖祥没有参加打围网,王世襄听到远处的船敲得响,就向韩祖祥打听这是什么一回事,韩祖祥当即给他作了详细的介绍。王世襄对这方法作了栩栩如生、活龙活现的描述:
   扣舷声急摄腥魂,巨网围湖势欲吞。协力定能歼敌寇,区区鱼鳖更何论!
   韩祖祥及其长子韩山荣、长媳宋桂香向笔者介绍,除了以上6种王爹(王世襄)描绘过的打鱼方法外,还有以下20种方法:
  一是撮把,方法与放钩把类似,只是下面没放钩,待鱼到草把扳籽时,把扇形大网撮子轻轻地伸入水中,然后从草把下面轻轻地平行地收回来。这样,可以把到草把上扳籽的鱼捞住。
   二是下亮网,即把麻网放入水中,水面部分高出0.3至0.4米,在网的顶端连接一个网,网与水面呈45度的角。鱼因水中的网拦住了去路,就跳起来过去,结果落到斜着放的网上。因鱼跳起来的鱼看得见水面上的网,故称亮网。“花篮的秀才,亮网的官”,这句俗话充分说明了这两种方法劳动强度小,很舒服。
  三是装罾,一般在河流中进行。河有多宽,罾就搞多大。如果河流太宽,两边就用网将水域拦死,只许鱼从大河罾中经过。待鱼进罾后,就用手或手动绞机将罾拉起。大型的河黏网有1亩面积大,顶部用钢丝绳绑住4根大楠竹,楠竹呈“十”字形,4根竹的尖部分别与罾的4角捆在一起。
    四是装壕,就是在水流动的地方放一个喇叭形状的竹笼,笼中安装象花篮 一样的竹签,鱼进去就出不来,无论是上水还是下水都可以装壕,不过,壕的两边要用泥巴将水拦住,只许鱼从壕中经过。
   五是夹缆,就是做两个一一对称的半边网,合拢就象蚌壳一样,每边各安一个把。鲫鱼、鳜鱼、乌鲤在冬天喜欢在草中生活,以图暖和,所以,将夹缆快速放入水中,见有鱼时,就及时夹拢,鱼就成了瓮中之鳖。
   六是撒网,就是用手将下端套有一定重量短铁棒的鱼网往水面上使劲地一甩,铁棒很快沉入水底。然后,人就拉住总纲往上收。
   七是下花罩,即用篾做成高0.7米、直径0.7米的圆台形笼子,笼的下面无底,上面较小。渔民把它背在肩上在水边行走,发现有鱼游动,就马上罩下去。这种方法只能在0.7米深以内的水域中进行。
  八是戳麻罩,把船撑到湖中时,用4根竹篙把麻罩网撑起,放入水中,另用一根蔸部有木砣的竹竿伸入网中去戳,受伤受惊而跑的鱼,撞到圆锥形的网衣后被捞起。春天的水草里一般有小气泡,一发现鱼撞动草上的气泡时,就迅速提起麻罩去捉。
  九是照灯,就是在古历冬月至次年2月的晚上,把船撑到人能观察到鱼游动(约1 米深的水)的水面上,在船头点一盏汽灯,鱼见到灯光就不动,人就可以用5齿叉或7齿叉叉鱼。
  十是下黄锁钩,也叫黄牯钩,方法与吊亮钩相同。不过,钩上挂些螺丝肉、蚯蚓等鱼饵。因黄颡鱼喜欢吃螺丝肉,也称黄颡钩。如果挂上蚯蚓,可钩住其他鱼类。
  十一是拖钩,也叫划钩,方法也类似吊亮钩,不过,钩上没有鱼饵,用两只船把缆绳固定并绷起,然后滚地毯式地平行同速前进,碰上鱼后便将它钩住。这种方法一般在冬天使用,因为鱼在冬天不喜欢动。
   十二是打镣,人坐在小船上,两只手各拿一个长0.5米,宽0. 3米且各安有5个齿的铁丝架,分别从船的两边水里、泥里往前甩动扒鱼,连脚鱼都可扒到。每只船可坐3个人同时扒。但这种方法劳动强度大。
  十三是扒铁扒钩,就是在一根3米长左右的竹篙下面, 用竹片或铁丝做成竹扒的形状,安上3排铁丝,每根5至7个铁钩。发现水中有鱼,就用此铁扒去扒。这种方法一般在面积较小的潭中或泉水眼中使用。
  十四是拖绳,把一根直径0.3寸、长40米的绳子分别系在两条船的尾部, 然后,同速平行前进,另划一条小船在后面,3条船呈梅花状前进。前两条船是侦察的,后面的小船是捕鱼的。这种方法一般在冬天进行,因为鲤鱼、鲫鱼、鳜鱼喜欢把自己的肚皮躺在泥巴上。拖绳擦到其背上,它就动,动则水浑,站在后面小船上的人就连忙用罩子去罩。
   十五是歪浑,就是在浅水中放一只小木筏,人的两只脚分别踩在两边船舷上晃动,水搅动后,鱼就跑动,一跑就出现浑水,人见到浑水就去捞。
   十六是敲丝网,这种方法与打围网相差不多,但只需1只船敲响船舷, 网是丝做的,用它围成一条绷得不紧的线状或弧型。
   十七是踩脚坑。水下泥巴里的温度比水中的温度高,而鳜鱼怕冷,想方设法找到温度较高一点的泥巴中取暖。根据鳜鱼这一特点,鱼民们在寒冷的冬天,喝酒使浑身发热,然后穿雨裤下水,按照一定的路线,将水下的泥巴踩出一路深深的脚印,然后上岸休息。待鳜鱼在脚坑中取暖时,就用器物直接取之。
    十八是插迷魂阵,即用竹杆把胶丝网撑起,呈屏风状,两端安装只能进不能出的喇叭状的迷魂笼。一般在湖叉里插,把湖叉与大湖交界处的水面全部挡住。这种办法可以将鱼一网打尽。
  十九是用电触鱼,即在船上用柴油机发电或买来蓄电池,在用铜片或铜丝长约3米竹篙尖做成大半圆型的铜圈,两端接电源线,铜圈下面安装一个网络,鱼触电后,漂于水面,人就端起兜竹网捞,鱼就到手了。
   二十是钓鱼。
   总之,以上20种捕鱼的方法可以综合归纳为用网拦、用钩挂、用钩钓、用卡子卡、用电触、用罩子罩、用手捉、用棒打等8种类型。
  随着生产力的发展,捕鱼技术也飞速发展,多快好省的方法淘汰少慢差费的方法。但是,有些方法对鱼资源的打击也是惊人的。国家有关职能部门和地方各级政府曾下令不许插迷魂阵和用电触鱼,却屡禁不止。
  韩山荣向笔者说:“王爹到我家船上看我们打鱼时,我只12岁。当时,我学着爸爸喊他‘老王’。我爸知道他星期天要来,就于星期六下午给他留两条上色鱼。他常常带糖果给我吃,还把他写的观察捕鱼的诗念给我们听,边读边给我们父子讲解,还说写首诗以后可以作个留念。”
  王世襄对打鱼特别感兴趣,先后利用上十个星期天到专家湖下观看韩家父子打鱼。他在老韩家吃饭,但不喝酒,也不抽烟。他对打鱼、煮鱼、吃鱼感兴趣。每次来,总是提着竹草编成的扁提包,掏钱买两只鱼,一只在湖边煮着吃,一只带到五七干校去。他对这种野炊有浓厚的兴趣。有一次,他教韩祖祥做“西餐”:就是把馍烤干,捻成粉,再把瘦肉切成薄片,在肉片上撒些馍粉,再用猪油一炸。他边递给韩山荣吃边说:“这就是西餐。”他先后3次送钱韩山荣交学费。
   王世襄就观渔、煮鱼、吃鱼而发出感叹:
   斑斑白发我犹童,捉鸟张鱼兴尚浓。此夕中宵拼不寐,西湖学作老渔翁。
   花鳜提归一尺长,清泉鸣釜竹烟香。和盐煮就鲜如许,只惜无由寄与尝!
  末一句说的是无法将煮好的鱼寄给老伴吃。那时,王世襄的老伴袁荃猷在文化部另一个干校劳动,他只好将《观渔十首并序》寄给素爱吃鱼的她,让她在异地也分享这一份快乐。
  后来,王世襄写了《向阳湖观渔小记》,发表在《咸宁日报》上。韩祖祥的长子韩山荣、长媳宋桂香看见后非常兴奋地说:“这不正是写的我们家的事么!便连忙将报纸拿去念给父亲韩祖祥听。同时,在县级咸宁市公安局工作小有名气的笔杆子、韩祖祥的次子韩志也看见了这期报纸,便仔细阅读这篇文章,回忆起父兄讲述当年的情景而百感交集。于是,提笔给王爹写信,同时,寄去了他著的诗集《世纪风》及全家照片。
  韩志1987年8月毕业于湖北省人民警察学院,2001年8月自修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公安管理专业毕业,获学士学位。现任职于咸宁市公安局咸安分局治安大队,2001年被省公安厅授予“全省十佳政工干部”。他是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已出版诗集《世纪风》和《我的东方美人》,1990年获首届黄鹤楼杯全国诗歌大赛特别奖,曾在《人民日报》、《法制日报》、《人民公安报》、《检察风云》和《警笛》等报刊上发表纪实作品300余篇。
  王世襄随即复信,称赞韩志的诗很有想象力,很朴素,很可贵,值得祝贺和鼓励,诗集上的照片很英俊。他为老韩父子兴家立业而高兴,他还在信中深情地写道:“甘棠和西湖的回忆总是美好的、富有诗意的。一个人一生能有值得回忆并感到美而有诗意的地方是不多的,值得回忆的人就更少了。因此,我很珍惜甘棠和住在甘棠的老朋友。”他于1997年3 月将《观渔十首寄荃猷并序》用毛笔抄好,寄给韩家父子留念,并预约,以后有机会,将来湖上重叙旧情。韩志十分珍惜王爹手迹,并将它复印一份,送给咸宁市咸安区向阳湖文化资源开发领导小组办公室办展览。2004年4月,韩志与父母一起到北京拜访了王老,获王老送的1本《王世襄传》。2005年9月,韩志到北京也拜访了他老人家,得到了热情接待。
   (原载《咸宁文史资料》2000年第1辑)